這個月初,5歲9個月的咕姊姊,下排門牙恆齒突然冒出頭來,乳牙都還沒鬆呢!記得她的乳牙當初也是不到4個月大就迫不及待發芽,彷彿是她的內在急著宣告,要在地球上站穩腳步。(或者,她的小乳牙是替媽媽我表達出我內在的急迫感呢?哈!)
詢問過牙科朋友,要我們先搖乳牙,看過一兩個禮拜能不能把乳牙搖下來,咕堅稱她有在搖它了,不過乳牙依然沒有讓位的跡象,這週還是帶她去給牙醫看看。一照X光,哇!另一顆門牙也悄悄往上了,而且比幾個月前的照片歪,看來是得先拔牙了,溫柔的兒牙醫師阿姨,對引導小孩超有辦法,饒是如此,躺在治療椅上的咕還是發出了害怕的嗚咽聲。醫師讓我過去握著咕的手,我一邊跟咕講話分散她的注意力,咻咻兩下,兩個小牙齒順利拔出。
回家的路上,我跟咕說:「我覺得妳今天很勇敢耶!妳知道真正的勇敢是什麼嗎?」
咕:(搖搖頭)
我:「真正的勇敢,是雖然害怕,但是沒有逃走,還是去做喔!」
咕:(小臉發亮)
在我自己療癒與陪伴個案的過程中,感覺到自我探索、療癒根本就是一條「不斷面對恐懼」的路。在過去種種無能為力的情境之下,因為害怕不被愛、害怕被傷害,我們無意識地將自己的一部分凍結了、麻木了、殺死了、分離了,或者乾脆戴上一個面具,只因為那是父母所期望看到的樣子。當我們來到這個世界,在年幼、心智與身體都尚未成熟時,我們渴望得到父母的愛,而我們的無意識裡,也可以說是我們的預設程式,會讓我們本能地去「認同」父母投射在我們身上的期望,進而否定自己不符合父母期望的部份。而父母的期望又是哪來的呢?不可否認地,我們對孩子的期望、我們投射出的「理想」孩子樣貌,絕大多數源自於我們內心的缺口、遺憾、或創傷。因為我們自己缺乏安全感,所以期望孩子能有穩定的工作;因為我們自己沒有功成名就,所以期望孩子出人頭地;因為被盛名所累,所以期望孩子平凡就好;因為小時候窮沒錢學琴,所以希望孩子多才多藝……無窮無盡。
在療癒旅程中走了很久,我才發現原來我從小讓自己戴上一個名為「好學生」的面具,這個面具讓我在家庭中感覺有歸屬感、感覺被愛 — 即使是虛假的歸屬感,也比沒有要好!真實的我被層層疊疊地包覆在面具、甲冑與蚌殼中。我長大了,但我卻越來越不認識自己。我失去了與我的心的連結,聽不到心的聲音。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誰、在哪裡。
而在這條療癒的路上,我的孩子是我最大的推手,為了想看見與守護孩子真實的樣子,我必須回過頭來清理我的創傷、我的投射。咕從小敏感纖細,以四元素的語言來說的話,她有很多水元素的潛力,而水元素若得到健康的發展,會具有感受性、美、靈活、流動、創意、愛等特質,是一個非常強大而美好的力量,但面對這樣的敏感纖細,正是我最不擅長的,每次她一玻璃心崩潰,我就開始內心無限翻白眼(常常會不小心真的翻白眼,還被她學起來拿來笑我 XD)。但爸爸對她的玻璃心並不會有這樣的反應,可見那個讓我感覺啊匝的「點」並不是在咕的玻璃心,而是我自己。甚至,我發現我會無意識地逃避與她相處,但明明我非常愛她啊!因此我往內探索,這才發現原來我對於「展現怯懦、柔弱、哭哭啼啼的樣子」「一哭二鬧三上吊」有所批判,尤其是對於女性,這是我的人格陰影 (shadow),源自童年的經驗與創傷。向外投射,我批判他人,而往內,我批判、壓抑並否認這部份的自己。這與我的「好學生面具」也有關,我必須展現出堅強、果決、聰慧伶俐的樣子,而不允許自己表現柔弱。
透過持續的內在工作,我才能發現我有這一層面具,它曾經就像我的皮膚一般,我對它的存在毫無所覺。它並不可憎,它曾經是我在當時的境況下,所能用來保護自己的最好手段,只是如今它變成了限制,成了一個阻礙我的慣性模式。透過療癒與冥想,帶著感謝與祝福,我終於從這層束縛我數十年的面具中解放,重獲自由。過去的束縛變成了我的養份,曾經讓我受傷的泥坑成了最深刻的學習。
所以現在的我更能夠去欣賞咕的纖細敏感、膽小、玻璃心,我們允許她害怕,即使必須額外付出勞力(每次上廁所都還要人陪),因為每個人都會害怕!我們想讓她知道,不用為了自己的害怕而感到羞愧。我們一起看動物頻道時,看到捕獵的畫面她會尖叫轉頭要我們關電視、看到小紅鶴因為腳上裹著厚重的鹽巴,走得慢與家人脫隊,咕也會尖叫不敢看要我們快轉。從另一個角度來看,膽小敏感的另一面,正是對生命的慈悲呢!
“Truth is a divine inheritance found in the depth of every human heart.” by Hazrat Inayat Khan.
HIK 說,「真實是一個神性的繼承,祂就在每個人的心底深處。」(好難翻啊~這是佛系翻譯謝謝)
祝福每一個人都能活出真實的自己。
p.s
對不同特質的孩子,我對「勇敢」的教法也會不同,例如妹妹小寶個性比較衝動大膽,也許未來我會對她說:「真正的勇敢是雖然超想去做,但是同時考慮到其他人的感受喔!」
(不過雖然我那樣說,逃走也沒什麼不好的喔)